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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盛情難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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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大娘在竈房潦草吃完了女席過來,原本是想添補下缺了的菜,結果看了兩次都沒找見座上賓,一巴掌就呼嚕到了小兒子身上。

“七牛,六爺呢?咋就你們幾個在這吃著?”

最近一段時日,田大娘防著日後糧食不多,做飯都是定量的,兩三個窩窩加米湯都算是好的了,哪有像今天這般正經整治過飯食。

田七牛剛從比他還大上一歲的侄子那搶了塊炒雞蛋,沒料想他娘這一巴掌下來,那雞蛋連味道都沒嘗清就苦哈哈地生咽了下去。

偏他還不能和他娘計較,“六爺早吃完下席了。”

這群壯實卻只有一根筋的農家漢子想不到的事,田大娘可不會想不到,她立時就明白了傅六特意挪出來的空檔是為什麽,嘴裏念叨了幾句,轉身就去找人。

說找人也不用,後院裏圍著的那窩蘿蔔頭那樣明顯,田大娘一眼就瞧見了,張嘴就拎出那群孩子裏的領軍人物,“木蛋!”

這一聲吶喊,一窩蘿蔔頭都轉頭過來,看著是沒什麽兩樣,可坐在角落裏年紀偏小的那幾個,腮幫子裏塞得滿滿的,一對上田大娘的臉色,用力攥緊了手。

田大娘哪裏還看不出來這是躲在這吃小竈呢。

她想要斥責幾句,他們家受的六爺的恩惠已經夠多了,就前幾日,她家的小孫孫病了,還是六爺找了大夫過來。

但對上家裏這群才將將懂點事的娃子們的眼睛,她那句斥責的話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。

有心想感謝六爺幾句,但她老婆子嘴笨,最是服不了軟,說不了好話。

田大娘還在這進退兩難,傅挽就站起身來,拍了拍小娃子們的頭,示意他們接著吃,噙著點啥事都沒發生的笑和田大娘道別。

“我只是打頭先來的,小七他們三個還在後面跟著,叨嘮大娘一頓飯,我也要回去等著了,不然小九那個小丫頭可要發脾氣了。”

“九小姐性子也好,哪裏會因為這個和六爺發脾氣。”

田大娘一句話嚷出來,終於覺得過了那個寸勁,轉頭就回了竈房,“六爺再稍等一會子,九小姐和兩位小爺要來,老婆子這裏還藏著些好貨呢。”

接著就聽見了竈房裏她各種指揮媳婦的聲音。

七八個婦人湊頭,沒一會兒就整出了一個大包裹,正想給六爺拿上,就發現那打了補丁的包裹和錦衣的六爺簡直就是天上地下。

田大娘恨不得一拍腦門,她這是給家裏漢子收拾習慣了,竟沒回過神來。

她遞包袱的手停在了半道上,傅挽卻伸手過來接了,毫不在意地背到了身上,都快走出門口了,田大娘才想起來,追過來問,“六爺那位隨侍的扶琴姑娘呢?”

這包袱就是讓她拿著也比讓六爺親自拿好呀。

傅挽的視線正好,看見了田大娘身後的槐樹上的某個枝條無風自動了下。

她笑容不變,一派真誠,“這不是小七他們要來,我先讓她去整理了。”

只這一下的功夫,外面居然就喧囂起來。

就在田家隔壁的田六嬸子最先出門來,嘴裏還帶了幾分責怪,“我道是大娘家怎麽突然傳出了菜香呢,原是六爺來了,大娘竟也一字都不和我們吐露。”

她爽利地說完,視線就停在了傅挽身上,眼圈竟都有些發紅了,“六爺這次可叫我堵著了,上次您幫我家小閨女的情我都還沒謝,六爺這次要還推拒,那就是誠心讓我睡不了個安穩覺,出門都覺得矮人一等。”

傅六拒絕的話都已經到了嘴邊,一溜,卻是點頭應下了。

“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。”

因她這次來者不拒,最後走出田家村的地界時,雙手都拿滿了各式東西。

若不是她這次身邊沒帶著人,這些東西還能更多上一些。

直到走遠了,在樹上跟了一路的扶琴才飛身下樹,將傅六手裏的東西都接過來些。

傅挽仰頭看了眼不遠處的莊子,隱約看見有個人站在門口,翹首以盼。

她偏頭笑了下,心情甚好,“扶琴,明日你讓人從家裏備些回禮過來。”

送禮要送到心坎上,傅挽立即就想到了能送的東西。

“前幾日糧莊的管事不是來說,大前年年景好,收來的那些麥子到如今還剩了不少。反正是賣不了多少錢的東西了,就拿來給大娘們當個簡陋的回禮罷。”

老天連著晴了兩個多月,今年的收成眼看著連往年的三成都沒有,凡是有點餘錢的人家都要存糧了。

這當口,就算是大大前年的麥子也能賣出去,價還不低。

只是她家主子做事,總是能找到各種借口。

扶琴看了眼手裏不少的東西,“難怪您這次會收這些。”

收來的基本都是珍奇點的山貨,在眼看著經黃不接的時候,哪有糧食值錢。

傅挽自認不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人。

作為曾經“沽名釣譽”的人,她就算換了個時代還是沒改掉愛名聲的習性。

這麽一件值得誇讚的事情擺在面前,她家的貼身丫鬟居然就只來了這麽一句!

若是能空出手來搖扇,她這時候定要把扇搖出十八般花樣來。

“扶琴啊,你主子差點就成聖母了,你居然連句誇獎都不給?”

扶琴幼年時是被抓去當暗衛培養的,培養到大半,還沒能出師就被人救了,送到當時也只有十三歲的傅挽身邊。

五年下來,她對傅挽的性情也摸得差不多。

因而聞言只回了句,“您該讓扶酒來。”

莊子已近在眼前,在門口翹首以盼的人快步跑了過來,一張已經能看出日後風采,和傅挽像了三四分的臉蛋上紅撲撲的,“六哥!”

傅搪在傅挽面前一步站住了腳,伸手去拿她手上的東西。

“六哥不是說,會早點過來先幫我們收拾了房子,怎卻自個去收禮了?”

傅挽抱了一路,哪個輕哪個重早就感覺出來了。挑了幾樣看著大,實際上卻沒說什麽重量的東西讓他拿了,順便將事情簡單解釋了下。

傅搪眼下不過九歲,卻是從小就跟在她身邊長大的,六歲起就會拿著小算盤幫她核賬了,稍一估量就算出了她給出去的這份“謝禮”如今是什麽市價。

他悄咪咪地瞥了眼傅挽,心裏小大人般嘆了口氣。

六姐還說娘總是心軟,她自個心軟起來,可比娘要敗家多了。

不過沒關系,他很快就能長大了,日後不管是娘要心軟還是六姐要心軟,他都能荷包足足地讓她們去心軟,只要她們開心就好了。

傅搪將心裏早就轉過千百遍的念頭又轉了一遍,小手緊握成拳。

要快一點,他可千萬要長大得快一點,為六姐分憂才行。

傅挽進莊子讓人將這些東西拿去收拾了,又在正堂喝茶喘回了氣,才想起來問剩下兩個不見人影了的弟妹,“小七和小九呢?”

傅搪給了她一個“六姐你還知道問啊”的眼神。

“後院的廂房都沒收拾了,九姐一來就忙著帶人去整治了,七哥,”傅搪頓了下,壓住了不滿,“七哥一來就去找莊子上的男娃耍去了。”

真是說誰到誰,傅搪這話音才落,門口就傳來嗚哩哇啦的聲響。

傅掙從門外氣喘籲籲地跑進來,一身寶藍色的小錦袍被他在半個時辰內糟蹋成了小抹布,上面烏七八糟的什麽痕跡都有,腰側還劃拉開個大口子。

他一進門,打眼就看見了坐在上首的傅挽,雙眼放光地就沖著她跑了過來。

“六哥六哥,你終於來了!我等你好久,你都一直沒到!”

傅挽伸手在他額上試了下,覺得出的汗不是很多,才沒立時讓他去換了衣裳,只拿過茶盞給他遞過去,看著他大口大口地吞咽了。

“你等我,是想我與你去玩什麽?”

傅掙眼睛發亮,快速地將他剛才玩鬧的事說了一遍。

傅挽這世所在的傅家,兄弟姐妹有十個,而且全是出自一個人的肚皮。

傅夫人在外名聲響亮,一是因為她樂善好施,二是因為她能生。

十個兄弟姐妹,除了傅挽一人是單胎外,從頭往下數,傅夫人生了三次多胎。

第一胎就是三胎,得了一男二女,接著隔了三年又是一胎龍鳳,再過兩年得了傅挽,這之後卻是要隔了九年之久,才一胎四胞,得了兩男兩女。

傅夫人生四胎時已年過三十,生產後大傷精力,纏綿病榻三年才緩過氣來。

而她生產時,傅六上頭的二姐三姐都已談婚論嫁,大哥自幼體弱,四哥只愛習武,整日在武館徘徊,五姐又柔弱,遇事就六神無主。

家中繞了一圈,最後帶娃娃的重任就落到了當時九歲的傅六的頭上。

因而這一胞四胎的弟妹,幾乎就是傅六一手教養長大的。

傅掙雖是這四胞胎裏的老大,但比起底下早早懂事的弟妹,他看著才像是最小的那個,都九歲了還拉著傅挽的衣袖,哀聲和她撒嬌。

“六哥,你帶來的棗糕還有沒有?給我好不好?”

傅六帶的棗糕,早在田家時就被她從扶琴那裏拿來,分給了那幾個小娃娃。

現在傅掙問她要,她也不說有或沒有,只問他需要的緣由。

傅掙自然不是自個餓,他跟著傅六就壓根沒挨過餓,只是被傅六這麽一問,他下意識就轉頭去看傅搪,又被十弟眼裏的冷意嚇退回來,悶頭小聲說了實話。

“我的都分給別人了,但是還是不夠分,他們都沒有吃飽。”

他擡起頭來,黑碌碌和小鹿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傅六。

“六哥,反正我們家糧食多,我們給他們吃飽好不好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暫定固定更新時間是下午兩點,謝謝各位小天使捧場~~~~

超級謝謝冰淇淋的地雷,蘭姐姐大麽麽~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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